“我也不知道,但至少在五十哩之外,这四族猎头族,全是十分凶悍好斗的,他们族与族之间遇到了,必然要拼个你死我活,所以我相信,在毕卡族和刚利族之间,一定有着自然的分界,我们如果留意一些,一定可以觉察这一点的。” 他们一直向前驶着,林木渐渐疏了,等到黄昏时分,前面的林木更是稀疏,木兰花道:“我们补充一点食水,我想森林是毕卡族人的天地,出了森林,多半是刚利族人的范围了!”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高翔将车子驶到河边,停了下来。 他们各自都下了车,河水十分清,他们将水壶装满了水,再加上消毒剂,就可以饮用了,木兰花带着穆秀珍,安妮和王可丽走了开去,高翔和云四风全神贯注地守着车子。他们停留了约莫十分钟,便又登上了车,继续向前驶去。 天色渐黑,他们也快驶出林子了。 木兰花拿起一具望远镜,向前望去,只见前面是一片丘陵起伏的地带,在远处,可以见到有一座高山,那一片丘陵,至少有五六十里。 向前看去,却看不到什么,只看到一群狒狒,在丘陵中翻跃着,小狒狒伏在大狒狒的背上,看来是回到它们的巢穴中去。 在更远的河边,好像有一群河马,有一群水鸟,正围着那群河马在飞翔着。木兰花叹了一声,道:“王可敬再也想不到除了他之外,还会有人来,否则,他多少应该留下一点记号来的。” 王可丽忙道:“兰花姐姐,我哥哥常说,如果他遇到了危险,那么他就一定会设法在那地方,留下记号,那么在第二次到的时候,就可以回忆当日的危险了!” 木兰花道:“如果那样,那我们至少可以知道他们是在什么地方出事的了,唉,刚利族人,只怕没有毕卡族人那样容易对付了!” 穆秀珍还没有忘记她吞下肚去的大蚂蚁,她恨恨地道:“以后,这些土人,不论拿什么东西给我吃,我都不吃了!” 木兰花道:“我们该继续向前去了。” 高翔驾着车,别的人在天色渐渐黑下来时,都合上了眼,睡着了。木兰花是准备接替高翔驾车的,所以她坐在高翔的身边。 在天色全黑了下来之后,高翔着亮了车头灯,虽然地形起伏不平,但是比起在密林中行车来,总好得多了,是以车速十分快。 木兰花也合上了眼在休息着,高翔注视着前面,到了午夜时分,高翔揉了揉眼,他看到前面,有许多火把,火光闪耀着。 高翔忙停下了车,推了推木兰花。 木兰花立时醒了过来,高翔向前指了一指,她也立时看到了那些火把,火把约在一哩开外,像是还在移动着,可是却听不到任何声音。 木兰花忙拿起了望远镜,向前看去,在望远镜之下,那些火把,可以看得更清楚了,还可以看到很多人,在围成圆圈,在跳动着。 木兰花道:“那一定是刚利族人了。” “何以他们一点声息也没有?”高翔心中怀疑道。 “看来,他们好像在举行什么仪式。” 高翔道:“现在他们自然还没有发现我们,但是如果我们驾着车子接近,他们一定会知道的,那样就会有麻烦了!” 木兰花皱着眉,道:“你的意想是——” “我们将车停在这里,我和你掩向前去,先去看看动静。”高翔道:“那样,我们或者可以避免和他们正面接触了。” 木兰花道:“那太危险了!” 高翔道:“自然危险一些。” 木兰花摇头道:“不好,我们还是驾车前去的好,我们在车子中,总是最安全的,离开车子,岂不是安全完全没有了保障?” 高翔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,道:“你说得对,我是因为王可敬可能还在他们的手中,是以才不想刺激他们,如果王可敬只是被俘,而没有死的话,我们太刺激了刚利族人,可能会发生悲剧的。” 木兰花的双眉,蹙得更紧,她点头道:“你说得对!” 在车后的穆秀珍,突然插进了口来,道:“我去。” 木兰花回头向穆秀珍望了一眼,原来他们全已醒了,木兰花忙道:“我们已发现了刚利族人,王可敬可能就在他们手中。” 王可丽的神色紧张得难以形容,她扭着手指,并不说话,安妮则只是不住地咬着手指,木兰花想了片刻,道:“高翔的想法是对的,但是我们可以再驶近些,尽量减低噪声,设法驶到接近的高地去,那我们至少可以弄清楚,他们在作什么。” 高翔重又令车子向前驶去,驶得比较缓慢了些,慢慢地驶上了一个高地,当来到最高处的时候,他们都可以看得更清楚了。 他们看到约有五六百人,围成了一个马蹄形,向着沙立河坐着,在河边上,有两根很大的木柱,一望而知,那是图腾。 另外有七八十人,各执着火把,在马蹄形的坐着的土人之中,围成圆圈奔跑着,在图腾之中,似乎还有着什么东西。 木兰花拿起望远镜来。 她看清楚了,在两根图腾之中,站着三个人。 那三个人中的两个,身上都披着毛头十分长的兽皮,中间的那个人却是穿着衣服的,他不但穿着长裤,而且,还穿着上衣。 而所有的土人,都只不过下体围着一幅兽皮而已。 木兰花呆了一呆,她将望远镜递给了高翔,道:“看图腾下的那三个人中间的那个。” 高翔才一接过望远镜来,凑在眼上,看了一看,就吃惊地叫道:“那是一个文明人,他……他是谁?” 木兰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道:“我想是王可敬!” 王可丽忙道:“让我看看——” 高翔将望远镜递给了王可丽,王可丽看看,她放下了望远镜,激动得半晌说不出来,道:“那是我哥哥,兰花姐,那是我哥哥!” “他居然还活着!”穆秀珍立时这,她抢过了望远镜,又道:“可是他现在的情形却不十分妙,他被人捉着!” 木兰花向高翔望了一眼。 高翔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,点了点头。 木兰花沉声道:“我们不能再前进了,用高翔的办法,我和他偷进去,我们见机行事,才能将王可敬自土人手中救出来。” 穆秀珍立时道:“三个人一起去!” 木兰花道:“不行,这不是靠人多就能成功的事,就算我们全部都过去,也及不上土人的人数多,土人会使用毒箭和涂有毒药的尖矛,我们除非是存心屠杀他们,否则,在武器上也占不了什么优势,所以人多了,反而会耽误事情。” 穆秀珍仍是一脸不高兴,可是她却没有再说什么。 王可丽急得嘴唇煞白,这时,她又忍不住问:“他们想将我的哥哥怎样?” “我也不知道,”木兰花摇着头,“看来,他们是在举行一项十分隆重的仪式,这项仪式,自然是针对你哥哥而举行的。” 云四风奇怪地道:“他们何以一点声音也没有呢?” 云四风这一句话才出口,便听得“咚咚”的鼓声,传了过来,鼓声十分缓慢,十分沉重,令人听到了那样的鼓声之后,心中极不舒服。 木兰花又向前望了片刻,道:“你们在车中,用心观察看,如果我们一有危险,你们就发射烟幕弹,掩护我们撤退。” 穆秀珍仍然鼓着气,云四风和安妮两人点头答应着。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,检查了一下他们随身所带的东西,围上了个人飞行带,打开了车门,从车中轻轻地挪了出来。 一离开了车子,他们立时伏下了身子,轻巧地向前奔了过去,当他们越来越接近那堆刚利族土人之际,鼓声也渐渐急骤了起来。 随着鼓声的急骤,那群弯着身子在走动的土人,也走得急了起来,自他们的口中,发出“哼”,“哼”的声音来,和着鼓声的节拍。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,越走越近,终于来到了离他们只有七八码的所在处,在一棵大树之后,站定了身子,他们的行动,十分轻巧,就算不免有一点声音发出来,蓬蓬的鼓声,也将他们发出的声晌掩盖住了。 当鼓声越来越急时,只见一个身形远比其它土人高大的土人,站了起来,在那土人的身上,用红色的泥上,画着许多稀奇古怪的花纹。 那土人站了起来之后,鼓声突然又停止。 只见那土人一步一步的向前,向两根高大的图腾走了过去。 这时,木兰花和高翔两人,早已可以看到王可敬了,王可敬的处境,十分不妙,他直挺挺地站着,他的双手被反绑着。 在他的身后,是一根木柱,他的双手,就被反绑在木柱上。王可敬的面色,极之苍白,但是他的双眼,却还睁得老大。 他望着那身形高大的土人,向他一步一步地接近,他忽然笑了一下,讲了一句话。王可敬自然没有可能会讲刚利族的语言。 在木兰花听来,他讲的那句话,也像是西非洲的土语之一,可是刚利族人和外界极少往来,自然也听不懂王可敬的话。 王可敬微微抬起头来,哼了一声。 鼓声停止之后,四周围十分寂静,王可敬的那一下叹息声,也是清晰可闻,高翔低声道:“兰花,看情形,他们是要杀王可敬!” 木兰花点了点头,已从腰带上拔出她自己设计的小型麻醉枪来,她转头向高翔望了一眼,枪口向王可敬身边的两人,指了一指,又向那身形高大的土人,呶了呶嘴,高翔立时会意,也掣了一柄同样的麻醉枪在手。 那身形高大的土人,向王可敬一步一步地在逼近。 等到他来到了王可敬的身前,只有三四码之际,只见他手臂一振,在他腰际所围的兽皮之下,抽出了一柄弯刀来。 一看到那柄弯刀,木兰花和高翔两人,也为之一呆! 那是一柄雪亮的钢刀,在火光的照耀之下,发山夺目的光彩来,刚利族人何以会有那么锋利的弯刀,那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! 而且,那身形高大的土人,对于使用这柄弯刀,一定十分娴熟,因为他一握刀在手,手臂一圈,寒光闪闪,便将那柄弯刀,挥出了一团精光。 也就在那时,急骤的鼓声,陡地晌了起来。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,也在那时,同时扳动了枪机。 他们每一个人,都扳动了两次枪机,射出了两枚麻醉针,高翔射出的两枚,射在那身形高大的土人的背椎骨的附近。 而木兰花射出的两支麻醉针,则射中了图腾下的两个土人。那身形高大的土人,背椎骨旁中了麻醉针,那部位正是人体神经的总汇,神经活动受抑制,也来得格外快疾,他在挥了挥弯刀之后,本来是一步向前踏了出去的,但是等到他脚向下踏去时,他人已站立不稳,身子一侧,跌倒在地。 紧接着,在王可敬的身旁,那两个土人也倒了下来。 王可敬的脸上,现出了惊讶之极,几乎难以相信的神色来,鼓声突然停止,在那刹间,简直是静到了极点。 接着,便爆发了土人惊天动地的惊呼声,原来全是坐在地上的土人,个个都站了起来,自他们的脸上,也现出惊惧莫名的神色。 他们一面叫着,一面向前疾奔而出。 他们奔走的势子是如此之快,就像是一群羚羊在吃惊时奔逃一样,转眼之间,便已翻过了一个丘陵,然后,他们聚集在那里不动。 那丘陵,离王可敬所在的地方,至少有两百码,木兰花和高翔两人知道,他们原始的武器,是万难发射到这样远的距离的。 是以他们两人,互望了一眼,正待向前走去。 但就在这时,突然听得王可敬急急地用英语道:“救我的人,请躲在原来的地方,不要现身,那样,对大家都有好处。” 木兰花和高翔呆了一呆。 他们不知道王可敬那样说是什么意思,但王可敬立时又道:“现在,他们会以为我是神圣不可侵犯的,他们会崇拜我,听我的号令,你们到时再现身不迟!”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,互望了一眼,木兰花点了点头,他们暂时仍然匿身在树后。时间慢慢地过去,王可敬仍然被绑着,而那些土人,也仍在两百码开外的一个土陵上。过了足足有半小时之久,高翔已开始等得有点不耐烦了。 然而,也就在这时,看到那面丘陵上的土人,有了行动,他们一个个伛偻着身子,后面一个人的手,搭在前面一个人的背上,成一长串,慢慢向前走来。 几百个土人,排成了一个极长的行列。 他们一直向前走着,来到了王可敬的身前。 王可敬摆动着身子,发出了几下呼叫声,在最前面的那土人,将身子弯得更低,走近王可敬。 当他走近王可敬的时候,他的心中,一定十分害怕,因为他的身子,在不住地发着抖,他来到了王可敬的身边,取出了一柄骨刀来。 他用那柄骨刀,割断了绑住王可敬双手的树藤,王可敬已然恢复了自由,他高举着双手,发出一下极其晌亮的呼叫声。 随着他那下呼叫声,所属的土人,全都在刹那间,伏在地上,手臂围成圈儿,将脸埋在手臂圈内,一动也不动。 王可敬向前走了两步,扬起头来,道:“好了,现在你们可以现身出来了。”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,立时从大树后面,走了出来,王可敬看到了木兰花,满脸皆是惊讶之色,道:“小姐,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?” 木兰花笑着,并没有回答,高翔却回答道:“她是我们探险队的队长,我们的队员之中,还包括你的妹妹王可丽在内!” 王可敬又是一呆,道:“有那样的事?” 王可丽已经从车中探出头来,大声叫道:“哥哥!” 王可敬回头看去,他隐约可以看到那辆车子,他忙道:“你们赶快离开,我告诉你们,这里是猎头族的禁地,那不是闹着玩的!” 他一面说,一面向车子走去,木兰花和高翔两人,连忙跟在他的后面,那些土人,仍然一动也不动地,伏在地上。 不一会,他们就来到了车旁,王可丽从车中扑了出来,紧紧地抱住了王可敬,她实在太高兴了,是以双眼之中,泪水直流。 她一面流泪,一面笑着,道:“哥哥,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,如果不是兰花姐姐肯帮忙,我们一定不能再见面了!” 王可敬在听到“兰花姐姐”四字之际,怔了一怔,他转头向木兰花望来,道:“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女黑侠木兰花,真失敬了。” 木兰花淡然笑着,道:“好了,我们可以回去了!” 王可敬扬手道:“再见——” 王可敬那一声“再见”倒令得各人都是一呆。 穆秀珍第一个问道:“谁和你再见,我们就是来找你的,找到了你,自然和你一起回去!” 王可敬却摇头道:“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探险,并不是遇到了一点挫折,便立即撤退,所以,我还要继续前进,不和你们一起回去!” 穆秀珍又是好气,又是好笑,她“哼”地一声,道:“说得倒好听,一点挫折,不是兰花姐及时救了你,你的头已被割下来当球踢了!” 王可敬的脸上,现出恼怒的神色来,云四风在一旁,忙拉了拉穆秀珍的衣袖,示意她不要在话中得罪了人。 可是穆秀珍反倒叫了起来,道:“我说的可是实情。” 王可敬的神色变得十分难看,他推开了他妹妹,向木兰花和高翔两人一鞠躬,道:“多谢你们两位救了我,但是我想,这不等于说你们有权强迫我回去。” 木兰花点头道:“是的,王先生,我们都知道你是一个伟大的探险家,有着伟大的探险精神,但是,你再继续这种探险,却是极其危险的。” “我自然知道,但是我必需前进。” “王先生,”木兰花又道:“如果你探险的目的,只是在研究猎头族人的生活,那么,我相信在刚利族土人中,你又可满足要求了,除非另外有目的。” 木兰花最后的一句话,各人都有愕然之感。 王可敬的神色,更是微微一变,道:“什么意思?” 木兰花的声音,却仍然十分平静,她伸手向前一指,那些土人,仍然伏在地上,一动不动,木兰花道:“你已在土人之中,造成了神的地位,你已可以在他们中住下来,接受他们的崇拜,研究他们的生活,那么,你的目的,不是达到了么?” 王可敬道:“那只是刚利族,而猎头族还有两族,是居住在沙立河的更上游,我自然会在这里住上一个时期,然后继续前进的。” 王可丽忙道:“哥哥,我和你在一起!” 木兰花、高翔等人,互相望了一眼,安妮和王可丽的感情已十分好,她一听得王可丽要和她哥哥在一起,她像发了急。 她忙道:“那索性我们全在一起!” 王可敬却立时道:“不行,你们只足以妨碍我的工作!” 王可敬那种说法,令穆秀珍感到了极度不满,她立时道:“胡说,若不是我们赶到,你已经死了,还吹什么大气?” 木兰花向穆秀珍摆了摆手,示意她别再说话,她只是问王可丽,道:“可丽,你要和你哥哥在一起,可曾想清楚了?” 王可丽立时点头道:“想清楚了,就算有危险,我们两个人在一起,总好得多,兰花姐姐,多谢你送我们到这里来。” 木兰花道:“好,那么再见了!” 木兰花突然作出了那样的决定,肯让王可丽和王可敬在一起,继续留在猎头族的禁地之中,使得高翔等人,都十分惊讶。 王可敬也呆了一呆,接着,便听得他道:“其实,你们也不必走得那么急,刚利族人一定会用最隆重的礼节招待我们,我们可以看到前叫未见的舞蹈,可以吃到从来也没有吃过的奇怪食品,在刚利族人的范围中,我们可说是绝对安全的。” 云四风等人都望着木兰花。 从他们四人脸上的神色看来,他们显然很希望在这里留下来,开开眼界,穆秀珍甚至已伸出手掩住了口,好像土人又会用大蚂蚁来喂她一样。 但是,木兰花却断然地说道:“不!我们要回去了!” 她首先坐上了驾驶位,高翔也上了车。 她在车中道:“王先生,你需要什么,可以告诉我!” 王可敬摇头道:“不必了,我有足够的装备,我的装备,还在刚利族人聚居的村落之中,丝毫也没有损坏,我可以得回它们的。” 木兰花已经发动了车子,王可敬和王可丽挥着手。 安妮缩在车厢的一角,流下了泪来。 木兰花驾驶着车子,驶下了那高地,他们回过头去,看到王可敬和王可丽已到了土人之前,王可敬高举双手在呼喝着。 随在他的呼喝声,伏在地上的土人,全都站了起来。 穆秀珍道:“兰花姐,我们其实都可以留下来的。” 木兰花沉声道:“我们要赶快离开刚利族人的丘陵地带,不然,我们会有难以预测的危险,亏你说我们可以留下来。” 高翔等四人,实是莫名其妙,他们全是望定了木兰花,木兰花一面将车子的速度提得最高,一面道:“我们对王可敬这个人,估计有错误。” 高翔用一种怀疑的语调道:“王可敬,他会害我们?” 木兰花点头道:“我那样想。” “那怎么会呢?”云四风说道:“我们刚才救了他。” 木兰花道:“希望他不会,希望是我料错了,但是我觉得,他到猎头人的禁地来探险,是另有目的的!” 各人都不出声,但是从他们脸上的神情看来,可以看出,他们对于木兰花的话,不无怀疑,因为他们不知道木兰花何以会那样说法。 木兰花双眉紧皱着,道:“我们假定王可敬是一个十分伟大的探险家,伟大到了他才从死神的手掌中挣扎出来,仍然要去冒险,但还是有几点可疑的地方,第一,他对于他目前能够使土人崇拜他的地位,感到十分有兴趣!” 安妮插口道:“那或者是他更可以进行更深的研究。” “或者是,但是我又觉得他对我,含有排斥的意味,他的目光之中含有敌意,如果他是专心从事研究工作的,他应该竭诚欢迎我们才是。” 高翔直到此时才道:“兰花,或许你讲的话有道理,但是王可丽留在猎头族人的禁区之中,无论如何不是一件妥当的事。” “这一点,我已想过了,我看出他们兄妹的感情十分好,而在刚利族人的范围中,他们两人都没有危险,就算王可敬再要溯河而上,他也一定会将王可丽留在刚利族人那里,所以王可丽的安危是没有问题,反倒是我们,危险得更多!”木兰花沉缓地说。 穆秀珍不明白,道:“我们——危险?” “是的,如果王可敬此行,另有目的,而他之所以对我们有敌意,就是不想我们知道他的真正目的,那么他就会指使刚利族的人来对付我们的!” “那是不可能的!”穆秀珍叫着。 木兰花并没有回答,她只是突然停下了车。 车子引擎的噪声一停下来,他立时听到了一阵沉重的鼓声,那鼓声好像就是他们刚才离开的那个地方,所传出来的。 鼓声有时沉缓,有时急骤。车中的所有人,都知道这一种鼓声,是一种语言,是原始民族传递消息的最佳方法,但是他们自然无法听得懂那种鼓语。 当鼓声在他们的后面,持续了二三分钟之后,在他们车子的前左和前右方,也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鼓声,听来是互相拍和的。 木兰花缓缓地吸了一口气,道:“我想我猜得不错了,从现在起,我们要加倍小心,刚利族人已准备向我们进攻了!” 高翔呆呆地望着她。 木兰花又补充道:“我虽然听不懂刚利族人的鼓语,但是我对鼓语,却有一定的研究,用鼓声来代替语言,最能表示出情绪来,是激昂还是悲伤,是和平还是战争,是很容易分别出来的,如果我未曾听错,我们已被三面包围了!” 安妮道:“不会的,王可丽不会害我们的。” “要害我们的不是王可丽,可丽年纪太轻,她不懂得什么事,她不能阻止王可敬的行动,看——”木兰花突然伸手向前一指。 他们看到一组组的火把,正在迅速地向车前面移来。 在火把的照映之下,他们每一个人,都可以看到人影的幌动,不知有多少人,正从前面的丘陵地带,潮水也似,涌了过来。 木兰花的面色,变得十分严肃,他忙道:“在车子顶上,可有易燃的物品?” “有一箱汽油。”云四风回答着。 “快打开车顶,”木兰花急急地说道:“他们一定会用火攻,我想,那是王可敬教他们的,这是我们车子的唯一弱点!” 火把已越迫越近了,木兰花已按下车顶的闲放掣,高翔迅速地爬上车顶,解开了皮带,那箱汽油有五十加仑,箱子十分沉重。 木兰花抬头看着,急叫道:“别将它弄回车箱来,时间来不及了,将它推下去,快,刚利族土人已经快接近我们了!” 高翔想告诉木兰花,如果抛弃了这桶汽油的话,那么他们可能连回程的汽油也不够,可是当高翔回头看了一眼时,他却什么也不说了。 持着火把的刚利族人,已然来到了五十码开外之外。 带着火头的尖矛,已然好像流星也似的,向前飞来! 高翔双手用力一推,那桶汽油,发出隆然的巨响,自车顶中流了下去,那时,“拍拍”两声响,已有两炳矛,抛到了车上。 高翔双手一松,跌回车厢来,车顶立时合上了。 几乎车顶才一合上,就如同下了一阵骤雹一样,“拍拍”之声不绝,至少有十七八炳尖矛,落在车顶上。木兰花踏下油门,车子向前冲去。 车子才冲出了二十来码,就被刚利族的土人围住了。 木兰花沉声道:“射击!” 车厢中每一个人,除了驾车的木兰花之外,早已将麻醉枪的枪管,从窗子的上面,伸了出去,木兰花一声令下,麻醉针便不断发射了出去。 只见跳跃的,叫嚣的土人,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。 木兰花按钮,电锯旋转着,向前伸了出来。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,专对付车前的土人,他们两人的射击技术,何等精良,针无虚发,天色虽然黑,但是每一个土人手中都执着火把,那无疑是最好的目标,是以在车前的土人,几乎是一排一排倒下去的。 木兰花小心驾驶着车,避免辗死人,车子疾速地冲下了一个小丘,来到了比较平坦的近河附近,那时,车前已没有土人了。 但是,在车子左首的一个小丘山,却又冒出了许多火把来,照映着数百个脸孔漆黑的土人,那些土人,并不冲上山来。 他们只是在山上鼓噪着,跳跃着。 突然问,穆秀珍尖叫了一声,道:“兰花姐,你着!” 木兰花转头看去,也不禁吓了一大跳! 只见数十块,每块足有半吨重的大石,正从山坡上疾滚了下来。那么多的大石块,在发出隆隆声滚下来之际,声势之惊人,实是难以形容的! 木兰花踏下油门,车子以最高的速度,向前冲了出去。 可是,大石滚下来的势子,还是太快,快得木兰花无法全部逃开它们,高翔眼快手快,自车中抛出了两枚手榴弹去。 两下轰然巨响过处,手榴弹将两块滚向车头撞来的大石,炸成了粉碎。碎石一起飞上了半空,又落了下来。 而在手榴弹爆炸的一刹那,车尾部份,还是被一块巨石,隆然撞中。 那块巨石将车子撞得剧烈地震动了起来,险险倾侧,幸而车身只是摇摆了一下,但是却也斜了几尺,后轮陷在近河的软地之中。 如果不是他们的车子,车轮之上,装有履带的话,很可能车子便难以发动了,木兰花用力踏着油门,车子吼叫箸,又向前去。 车子中的每一个人,都紧张到了极点,因为刚才,若不是高翔疾抛出了两枚手榴弹,炸碎了大石的话,他们可能已连人带车,被撞进河中去了! 当木兰花驾着车,继续前行之际,山丘上那几百个土人,已经退了下去,木兰花的额上,滴着汗珠,安妮惊问道:“兰花姐,我们怎么办?” “回到森林去!”木兰花回答,“只有到了毕卡族的范围内,我们才安全,刚利族的人,不敢闯进毕卡族的范围来的。” 穆秀珍狠狠地骂道:“王可敬太可恶了,他应该叫王可恶!” 木兰花道:“现在说这种废话有什么用,快留意四周围的情形,看看刚利族的土人,又用什么办法来对付我们的车子!” 这时,刚利族土人,好像却已隐没了,除了车前,车后,有强烈的灯光照射,可以看清楚十码以外的情形之外,两旁是一片漆黑。 穆秀珍道:“看不见有人,他们可能知难而退了!” 木兰花道:“你将问题看得太简单了!” 木兰花的话才一出口,突然之间,两旁传来了一阵难听之极的“嘘嘘”声,简直就像是有无数恶鬼,在刹那间一起叫了起来一样。 随着那种嘘嘘声,突然,数百枝和未用过的铅笔不多大小的毒箭,自车子的两旁,电射而出,那显然全是隐伏在车两旁的土人,用毒箭吹筒吹出来的! 那许多毒箭,自然奈何不了他们的车子,可是,他们车窗的上格,却留下了寸许的空位,以便伸出枪管去向外射击的。 像飞蝗般向车身射来的毒箭之中,有一枝,恰好从那寸许的隙缝之中,穿了过来,射向安妮,穆秀珍急得伸手去拍打时,却已慢了一步。 毒箭落了下来,射在安妮的左腿上。 安妮立时惊叫了起来。 木兰花回头一看,也大吃了一惊,忙道:“将所有的窗全都关上,四风,你来驾车我来急救!” 木兰花翻过了椅背,云四风忙坐上了驾驶位,车子继续向前驶去,木兰花用力撕开了安妮左腿的裙脚,看到了中箭的地方,已黑了一大片。 安妮的身子发着抖,道:“兰花姐,我……要死了,是不是?” 安妮的话,听在各人的耳中,简直如同刀割一样,米兰花急道:“快,蒋解毒血清递给我!” 穆秀珍提起一只药箱,木兰花已拉过了两条绳子,用力扎住了伤口的上下,她一伸手,拔出了那枝毒箭来,自伤口处冒出来的血,是一种异样的紫色。 木兰花立时用口对住了伤口,用力吮吸着,她吸了一口毒血,吐了出来,又再吸吮着,一直吸了五六口,等伤口冒出来的鲜血,已是红色的了,她才停止吮吸。 高翔连忙递了一杯水给她,木兰花漱着口,穆秀珍已准备好了几枝针药。 木兰花接过了针筒来。 车子仍在向前急驰着,震荡得很砺害,木兰花的手,却稳定得出奇,她接连替安妮注射了四针,她额上的汗,在一滴一滴向下落来。 穆秀珍托着安妮的头。 安妮呻吟着,高翔问:“你觉得怎么样?” 安妮道:“我觉得很昏,我……觉得昏眩……发烫,我是不是……要死了……” 穆秀珍伸手在安妮的额上一摸,吓得直叫了起来,道:“兰花姐,安妮在发着高烧,那是什么毒药,竟那么厉害!” 木兰花并没有回答,她的脸色,十分之苍白。 高翔等人,全和木兰花相处了很久的人,他们从来也未曾在木兰花的脸上,看到那样苍白的神色来过!木兰花用手背抹了抹汗,道:“用冷水敷她的额角!” 安妮这时,仍然睁大了眼,可是她的目光,已然乱射,她的口唇在颤动着,但是她发出的声音,却只是毫无意义的呓语。 高翔也伸在安妮的额上摸了一下,他手连忙缩了回来,他摸到的,简直不像是一个人的额,而像是什么能发火的东西! 而安妮此际,显然已然因为高热而昏迷过去! 高翔可以说是一等一的铁汉,但这时他也变得六神无主起来,张大了口,不知说什么才好,木兰花道:“别紧张,她发高热昏迷了过去,倒是好现象,那表示她体内的自然抵抗力,正在发生作用,而且,昏迷不醒,也可以减少痛苦。” 穆秀珍已忍不住“哇”地一声,哭了起来,道:“小安妮,你不能死,你若是死了,我要杀得刚利人一个也不留!” 木兰花正色道:“秀珍,这是什么话,我们是文明人,而你刚才的那种话,都只有野蛮人,才说得出口。” 穆秀珍悲痛得嗥叫了起来,道:“我是野蛮人!”这时候,车子一直向前驶着,在那一阵毒箭之后,未曾再看到刚利人的影子,显然他们已经将刚利人抛后了,而向前望去已可以看到丛林的影子。 云四风咬着下唇,他将车子驶得如此之快,以致车身在剧烈地震动着,穆秀珍双手捧住了安妮的头,安妮的脸是一种异样的红色,她中毒箭的地方,已肿了起来,皮肤变得又红又宽,木兰花,高翔和穆秀珍三人望着她,心中难过得犹如刀割一样。 高翔抹着汗,道:“兰花,我们怎么办?就算我们立时回到阿尚博堡去,文明社会中,未必有解那种毒箭的办法!” 木兰花的额上,也不住在滴着汗,她道:“是的,我现在不是想赶回阿尚博堡去,我只是想赶到毕卡族人的聚居地去。” 云四风忙道:“希望毕卡族人有办法医治安妮的毒伤?” 木兰花点点头,说道:“那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!” 穆秀珍一面流着泪,一面嘴唇哆嗦着,看来她像是想讲什么,可是却又由于心中实在太悲痛了,是以变得什么也讲不出来。 云四风伸手在安妮的伤口处按了一按,那又红又肿的部份,热得烫手,云四风的声音,有点发哑,他道:“兰花姐,我看用绳子扎住她的受伤部份,并不能阻止毒液的流通,反倒令得血脉不顺,还是将绳子解了开来,免得她多受痛苦!” 木兰花回头看了一眼,她虽然不出声,但是她的心中,实在比谁都急,这一点,是要从她额上流下的汗珠,便可以看出来了。 她在转过头来的时候,她额上的汗珠,甚至撒了开来! 她一面抹着汗,一面断然道:“不能,现在我们要作最坏的打算,她中毒箭的腿,可能要动手术锯去,现在有遏止毒质流动的作用,而且,她已经昏迷,也不会觉得有甚么痛苦。” 穆秀珍双手紧紧地握着拳,她握得如此用力,以致指节发出“格格”的声响来,木兰花立时又转回头去,车子吼叫着,已冲进了森林。 一冲进了森林,那也就是说,遭受刚利族人的威胁,已经不存在了,高翔松了一口气,云四风也将车子的速度,减慢了些。 因为越向前去,林木便越是茂密,车子不可能如同在丘陵地带时那样,横冲直撞,云四风尽量使车子靠近河边,向前驶着。 安妮的身子,似乎越来越发烫,她是早已昏迷不醒的了,但是在她刚昏过去时,她还时时勉力想睁开眼睛来,可知她的神智,还不是全部昏迷。 但是现在,她却一动也不动了。 除了胸口急速的起伏,和鼻孔的翕张,显得她的呼吸十分困难之外,她简直一点动作也没有。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,安妮的情形极其危险! 穆秀珍的双拳握得更紧,突然自她的口中,迸出了一句话来,道:“怎么还没有到毕卡族人的居住地?” 木兰花道:“快了,至多还有一哩!” 本兰花那句话才一出口,车身陡地震了一下,车首像是向上昂了一昂,好像是辗过了什么东西,接着,只听得履带发出一阵“轧轧”声,在转动着,可是车子却停了下来,没有继续前进。 木兰花陡地一惊,道: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因为他们的注意力,都集中在安妮的身上,根本没有发现车子之外,有什么意外发坐。 云四风再踏下油门,履带的转动,变得迟缓了起来,终于,发出一阵“胡胡”声,像是有一股极大的力道,拉住了履带的转动。 云四风连忙放松了踩踏油门的脚,因为在那样的情形下,如果硬来,是会引致引擎爆炸的,他推开了车门,道:“我下车去——” 他一句话未曾讲完,车门也还是推开了一半,高翔已首先叫了起来,道:“天,这是什么?” 车门被推开了尺许,在尺许的隙中,这时,正有一大堆蠕动着的,棕色、绿色和黄色夹杂的花纹的物事,像是硬要挤进车子来! 别说高翔吓得突然之间惊叫了起来,连木兰花也陡地大吃了一惊,但是木兰花的反应,来得十分之快,她立时一拉,“砰”地一声,将门关上! 当车门关上之后的一刹间,每一个人都不出声,因为他们刚才,全都看到了那可怕之极的东西,那硬要塞进车来的物事,好像是恐怖电影之中,来自第二星球的怪物一样,那种极度惊恐之感,是足以令人产生窒息之感的。 木兰花最早从惊骇中惊醒过来,她接连按了几个掣,车身上的灯,全亮了起来,就在这时,他们都听到整个车身,都发出一阵“格格”的声响,像是不胜重负一样。而当车外的灯都着亮之后,他们也看到,那花纹斑驳的东西,已经遮住了好几个窗口。 他们也立即看到,那并不是什么怪物,而是一条热带巨蟒!他们所看到的,只是蟒身,根本看不到蟒首在什么地方。 一定是车子在黑暗中行驶,没有发现横亘在地上的巨蟒,是以在巨蟒的身上,辗了过去,车子的重压,触怒了巨蟒缠住了车子,, 巨蟒是从车底起,一直到车顶将车子卷住的。 巨蟒的身子蠕动着,他们可以清清楚楚,看到了浅黄色的蟒腹肌肉,在作丑恶的收缩,而每一次收缩,车身便发出“格格”声来。 那巨蟒是想用它的身子,将车子压碎! 那蟒的蟒身,足有一尺直径,根本不知道它有多么长,那么长大的巨蟒,所发出来的力量,实在是惊人的,他们已完全被困住了! 当木兰花他们,看清了自已的处境之后,他们都不禁呆住了。如果是没有什么特别意外的情形下,他们自然可以慢慢设法应付。 但是现在,安妮中了毒箭,情形那么危险,他们唯一的希望,便是快一点赶到毕卡族人聚居的地方去,却又偏偏在半途出了那样的意外! 穆秀珍首先叫了出来,道:“用电锯锯它!” 木兰花摇着头,道:“不行,它打横将车子箍住了,电锯从车头伸出去,是锯不中它的,我们也无法打开车顶走出去!” 穆秀珍急得双手挥动道:“那我们怎么办?” 巨蟒的收缩,越来越甚,他们都看到,在车顶部份,铁顶正在渐渐地凹陷下来,云四风惊叫道:“我们不能再坚持多久了。” 木兰花按下窗门的自动开关掣,道:“快发射麻醉针,希望大量的麻醉针,能使它失去力量,别呆着,快点行动!” 她自己首先拿起了麻醉枪来,蟒身就紧贴着窗子,玻璃一落下,滑腻的蟒身,似乎要从铁格网中逼进来一样,一股异样的腥味,中人欲呕。 他们每一个人,都用枪口抵住了蟒身,不断地按动着枪机,麻醉针一支一支地射进了蟒身,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,他们至少发射了一百多枚麻醉针! 但是那种只要一枚,就可以令得一头发狂的犀牛倒地的麻醉针,对于这条箍住了车子的巨蟒,似乎起不了甚么作用! 车身仍然被箍得“格格”作响,车顶的凹陷部份,也在渐渐增加,同时,履带处传来了“拍”地一下巨响,履带已经断了! 穆秀珍苦笑道:“麻醉针失灵了!” 木兰花也苦笑着,道:“唉,巨蟒是冷血动物,神经系统的作用特别慢,专用来对付热血动物的麻醉剂,自然起不了多少作用。” 高翔放下了麻醉枪,顺手拿起两枚手榴弹来。 木兰花忙道:“你想做什么?” 高翔道:“刚才,你可以将车门推开一些,看看现在还能不能,我出去,找到蟒首的所在,将它炸死,除此之外,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脱困!” 木兰花的面色,一下之间,变得十分苍白。 她道:“高翔,你知道这样做的危险么?” “知道,”高翔回答,“但必需如此。” 木兰花没有再说什么,她只是欠了欠身子,甩力去推车门,车门可以推开尺许,高翔的身子,向前一缩,硬在那尺许的空隙中,挤了出去,在地上滚了一滚。 木兰花。穆秀珍和云四风三人,在车中,都屏住了气息,因为他们都知道,高翔所冒的险,实在太甚了,可以说在光怪陆离的世界之中,也很少有人,去冒那样巨大的危险的! 人虽然是万物之灵,可是在原始森林中,和那样的一条巨蟒相比较,却实在是太渺小了,渺小得蟒身只要轻轻一动,就可以使人变成肉酱! 高翔在地上滚动着,他迅速地跃过了蠕动的蟒身,来到五六码开外处,这时,他已经完全可以看到他们车子的遭遇了。 他们的车子,被巨蟒拦腰箍着,蟒的长尾,还缠在一株极大的大树之上,蟒首贴在十码开外的地上,整条巨蟒,至少有三十码长! 高翔是滚动着离开车子的,他的身上,已沾满了泥泞,他只觉得他的手上,传来了一阵剧痛,但是他也根本没有时间来察看,是什么造成他手上的剧痛,因为他才一从车中滚出来,那巨蟒像是已经发现了他,蟒首立时转了过来。 蟒首昂起,向高翔迅速地接近,同时,鲜血色的蟒口,也已张了开来,高翔不由自主,发出了一下大叫声,咬下了手榴弹的引线,将手榴弹向蟒口之中,疾抛了出去,同时,他的身子再滚动着,又向后滚了开去。 他还未曾再度跃起,只听得一下闷响,手榴弹已爆炸了,一定是高翔将手榴弹抛进了巨蟒的口中,巨蟒便立时将之吞了下去的。 因为爆炸声是在巨蟒的颈际发出的。 那正是整条蟒最细的部份,一阵火光、浓烟、血肉交飞之中,巨蟒斗大的蟒首,已和身子脱离,“呼”地向前,飞了出来。 巨大的蟒首,飞到了高翔的身边,只不过四五码处咬住了一个树根,高翔可以清楚地看到,白森森的蟒齿,全陷进了树根之中。 高翔几乎像是做了一场恶梦一样,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已经成功了,他呆呆地望了那蟒首片刻,才能转过头,向那辆车子看去。 而当他转过身去时,他的颈骨,仍然僵硬! 那蟒的蟒身,仍然箍着车子,而且,还在继续收缩,自巨蟒的断颈中,腥血正像是泉水一样地涌出来,但等到高翔回过头去看视时,蟒身的收缩,也已然是强弩之末了,紧接着,只见蟒身“拍”地伸直,打击在地上,溅起老高的泥浆来。 而木兰花也在那时,推开了车斗。 木兰花一推开了车门,就急叫道:“高翔,快上车来!” 高翔紧张得想答应一声,也在所不能,因为他的喉咙乾得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,他向前冲着,来到了车前,跃进了车厢。 木兰花“砰”地关上了车门,高翔看到木兰花,穆秀珍和云四风三人,全用泫然之极的眼光望着他,他想问他们为什么那样望着他,但是,他还未曾开口,木兰花已然道:“高翔,你别动,你的脸上和手上,已然沾满了吸血的水蛭——” 高翔陡地一震,他在才一滚出车外,在泥泞中滚过之际,已然觉得手背上有一阵异样的刺痛,可是,当时由于实在太紧张了,如果他没有争取每一秒钟的时间,他可能已被巨蟒吞下了肚中,是以根本没有时间去察看是什么造成了疼痛的。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,更是紧张,令他完全忘却了刺痛,直到这时,木兰花提醒了他,他才突然之间,叉想到了那阵刺痛! 他感到的那阵刺痛,是十分剧烈的,就像是手背上和脸上,贴着许多烧红的烙铁一样,他翻过手背一看,几乎忍不住要呕吐起来。 那实在是太丑恶了,世界上最丑恶的东西,只怕莫过于吸血的水蛭了!高翔双手的手背上,至少有七条肥大的、扁平的、花白色的水蛭。 那些水蛭,用它们腹际的吸盘,紧紧地附着在高翔的皮肤上,用力地在吮吸着高翔的血!高翔捉住了其中的一条,用力地拉着,可是却撕不脱! 木兰花忙道:“别硬来,它们的吸盘中有无数倒剌,除非将你的皮肤一起拉脱,不然是拉不脱它们的,秀珍,拿盐来。” 穆秀珍连忙打开了箱子,递过了一瓶盐来。 木兰花旋开瓶盖,将盐粒洒向高翔的手背,盐粒一碰到水蛭扁平的身子,水蛭立时蜷缩了起来,离开了高翔的手背,跌了下来。 木兰花又将盐粒洒向高翔的脸,由高翔的脸上,也落下了五条水蛭之多,木兰花苦笑着,道:“希望的只是普通的吸血水蛭,没有别的毒质!” 云四风忙道:“高翔你可感到什么不舒服。” 高翔定了定神,摇头道:“不觉得怎样。” 木兰花道:“那还好,你只不过损失了一些血液而已,还不致于有什么大损害,秀珍,拿一个网来给我,看来泥泞中全是那样的水蛭!” 穆秀珍叫了起来,道:“你想作什么?” 木兰花道:“我要捉几条起来。” 高翔、云四风和穆秀珍三人的身子,都不由自主,震了一震,因为那种肥大的吸血水蛭,实在太可怕,太丑恶了! 而木兰花竟然要用网去捉那么可怕的东西,怎能不令他们感到意外?木兰花立时正色道:“你们别看轻了这种水蛭,一直到现在,它们仍然是外科医生的恩物、它们的吸血功能,虽然害人,但是也救了不少人,利用它们,可以进一步吸出安妮伤口中的毒血!” 木兰花的话,立时提醒了各人。 利用水蛭来吸血,那只是普通的医药常识,高翔他们自然不会不知道,只不过他们没有木兰花那样冷静,是以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而已。 这时,木兰花一提起,穆秀珍连忙将一只长柄的网,伸出了车外,在泥泞的地上,网了一网,稀泥自网眼中漏下去,五六条水蛭,在网中翻滚着。 穆秀珍将网缩了回来,木兰花已拿起了一只钳子,钳住了其中一条,轻轻放在安妮的伤口上,安妮仍然昏迷不醒,她的伤口周围,睡得高起两三寸,皮肤变得又红又白,十分骇人! 那条水蛭立时紧贴住了安妮的伤口,只见水蛭平扁的身子,立时涨了起来,不过十几秒钟,水蛭突然缩成了一团,跌了下来。 木兰花又钳起了第二条,放了下去。 接连放了三条之后,安妮伤口附近的肿胀,已然平复了一半,而跌下来的三条水蛭,已然缩成一团死掉了,那自然是它们中了毒的原故。 在经过了六条水蛭的吮吸之后,伤口附近的红肿,已经消退了一大半,穆秀珍还想再去网水蛭,木兰花摇头道:“行了,我们不能让她的血液消耗太甚,现在,维持她身体内的自然抵抗力,比什么都重要。” 穆秀珍放下了网,她轻轻抚摸着安妮的脸颊,道:“小安妮,你伤口不怎么肿了,你应该醒来了,你为什么还不醒来?” 她一面说着,一面想到小安妮可能从此不会醒来,她只觉得一阵心酸,眼泪不由自主,大颗大颗滴在安妮的脸上。 木兰花哼了一声,又坐在驾驶位上。 车子的一边履带,已被蟒压断了一根,但是勉强还可以行驶,当车子向前驶出不多久之后,只看到前面,无数火把,在闪动着。 木兰花立时道:“那一定是毕卡族人,听到了刚才手榴弹的爆炸声赶来了!” 木兰花没有料错,毕卡族人,来得更快。 当车子驶到了一个林中比较空旷的地方时,已被毕卡族人团团围住了,他们显然还记得这辆车子,他们一看到车子,就欢呼了起来。 接着,酋长和巫师也来了,木兰花驾着车,继续向前驶着,毕卡族人跟在车子的旁边,跳着舞,发出一阵一阵的欢呼声。 同时,鼓声不绝,不一会,就来到了毕卡族人的村落,在村落的空地上,插满了火把,使得整个村落,明亮得如同白天一样。 木兰花道:“我们还要小心些,各人检查一切应该携带的配备,毕卡族人虽然对我们表示欢迎,但是他们情绪的变化,是很难预洌的。” 各人都遵照木兰花的吩咐,检查了一下,然后,木兰花才推开车门,下了车,披着豹皮的酋长,连忙迎了上来,在他漆黑的脸上现出亲切的笑容。 那种笑容,可以说是人类共通的语言,表示友善。木兰花之后,高翔,云四风也下了车,穆秀珍最后下车,将车门完全打开。 她道:“兰花姐,怎么对他们说呢?” 木兰花向酋长打了一个手势,又向车中指了一指,酋长探头向车中看了一下,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安妮,他登时就呆了一呆。 木兰花取起那枝射中了安妮的毒箭来,在酋长的面前,扬了一扬,那酋长腾地向后,退出了一步,叫了起来,道:“刚利!” 他那样叫着,自然是表示他一看就看出,那枝毒箭,是属于刚利族人的,木兰花也立时点着头,道:“刚利!” 她持着毒箭,向安妮的伤口处插了一插,又行了一个倒下去的姿势,然后,她又直起身子来,用询问的神色,望着酋长。 毕卡族人的智力,并不低下,酋长立时明白了木兰花的意思,他摇着头,讲了几句话,木兰花不懂他在讲些什么,只听得他不断地重覆“刚利”这个字眼。 穆秀珍着急道:“他在说些什么?” 高翔道:“他好像在说,刚利人的毒箭,只有刚利人才能解毒。” 穆秀珍绝望地叫了起来,道:“胡说!” 那酋长伸手,自木兰花的手中,接过了那支毒箭,向他自已的身上,作状刺了一下,他显然十分怕那支毒箭,箭尖离他还有好几寸,他就即时缩回手来。 然后,他大叫了一声,人丛中奔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来,酋长拍着他的头,再用箭向他自己比了一下,然后,他将身上的黑豹皮披在那孩子的身上,自己向下倒去,躺在地上,过了一会才跃起身,又自那孩子的身上,取回黑豹皮来。 木兰花立时发出苦涩的笑容来,道:“高翔,你看得懂他在表示什么吗?” “我知道,他是在说,他若是中了刚利族人的毒箭,他也要死,而由他的儿子,来继承他酋长的职位。”高翔的声音又沉又哑。 木兰花叹了一声,她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,伸手抓住了头,穆秀珍抓住了她的手,道:“兰花姐,那我们怎么办啊!” 木兰花叹了一声,并不说话,她只是来到了车边,向车内的安妮,怔怔地望着,毕卡人也像是完全知道会有不幸的事发生,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。 木兰花呆望了半分钟之久,才转过身来,道:“可能是我吸毒吸得快,也可能是那几针解毒血清,和水蛭的作用,安妮现在,只是昏迷不醒,还未曾有致命的现象出现。” “我们赶回阿尚博堡,将她送进医院去。”高翔说。 “不,那没有用的。”木兰花摇着头,“文明人的医药,对于原始人的毒物来说,一定不起作用,我们将安妮留在这里。” “留在这里!”高翔等三人立时反问。 “是的,秀珍,你和四风,小心守着她,不断地替她注射我们自己的解毒血清,那多少对她中的毒,有缓和的作用。” 高翔已明白木兰花的意思了。 他忙道:“我和你——” 木兰花道:“是的,我们再到刚利族人的部落去,只有刚利人他们才有解毒的药物,我们要在刚利人的手中,得到那种药物。” 高翔的脸上,现出十分坚毅的神色来,他立时点了点头,道:“好!” 木兰花回头,望着穆秀珍,道:“秀珍,你记住我的话,我们两人去了,如果十八小时之后,还没有回来的话,那你就——” 木兰花的话还未讲完,穆秀珍已“哇”然一声,哭了出来,道:“兰花姐,那我一定杀尽刚利人,替你们报仇!” 木兰花立时叱道:“胡说!我们四十八小时之后不回来,你们立即带着安妮离开这里,回阿尚博堡去,碰碰运气!” 穆秀珍睁大了眼晴,泪水直涌。 木兰花的声音,变得十分严肃,斥喝道:“别哭!来也是你要来的,来到了,却哭哭啼啼,那算是什么?是小孩子么?” 穆秀珍是感情十分丰富的人,在那样面临生离死别的情形下,要她不哭,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,她的泪水下得更急了。 木兰花转过身去,向着酋长,指了指安妮,又向前指了指,再指了指自己和高翔,道:“刚利。”那表示她要到刚利人那里去。 然后,她再指安妮,道:“毕卡!” 那表示他要将安妮留在毕卡族人的地方。 酋长立时点头,双手挥舞,高叫了起来,又有人捧出了一盘一盘的食物来,那又是蚂蚁,被捧在最前面,酋长是在表示他的好客。 木兰花和高翔在车中,取了应用的物事,配备了强力的电筒,木兰花再度向穆秀珍重覆了刚才所说的话,转车和高翔走了出去。 一队毕卡族的战士,替他们开道,一直带着他们,来到了森林的边缘,这给木兰花和高翔两人,省却了不少麻烦。 因为毕卡族人世世代代在森林中居住,他们知道森林中何处是安全,何处是不安全的,木兰花和高翔两人,跟着他们来到了森林中曲曲折折地走着,一点也未曾遇到意外,而当他们来到了森林的边缘时,天色已经蒙蒙亮了,高翔和带队的战士,摩着鼻子告别。 毕卡族的战士,回到了森林中。 高翔和木兰花,继续向前走着。 不一会,太阳升了起来,他们沿着河边走着时,满天的红霞,映得原来是深碧玉的河水,泛起了一片夺目的金红色。 那种原始的壮丽无俦的景色,实在是令人心醉的。 但是,木兰花和高翔,却都没有心思去欣赏,他们一直走着,太阳渐渐升高,他们一直走到中午,才在一株大树下坐了下来。 直到现在,他们看到的,只是一片荒野,他们遇到的生物,也只是河边上的鳄鱼,或在丘陵间跳跃的,成群的羚羊。他们举起水壶,喝着水。 木兰花在喝了几口水后,迅速地爬上了树,用望远镜向前观察看,她看到有一小队刚利人,持着矛,在远处走动着,看来是在狩猎。 木兰花又下了树,将看到的告诉高翔,高翔说道:“他们是不是每个人的身上,都带着解毒的药物?” “不知道。”木兰花回答,“但我们必需先和他们接触!” 高翔点着头,他们两人,冒着烈日,继续向前走去。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,立时伏了下来,伏在一块大石后面,那头野牛在离他们不远处窜了过去,几支毒箭,飞了过来,射向那头野牛。 那几支毒箭,显然是那一小队刚利人射出来的,野牛也可能是他们赶出来的,木兰花和高翔,可以清楚地看到似有两支毒箭,射中在野牛的后腹部份,那野牛突然滚下了小岗,一小队刚利族土人呼叫着,向那头野牛奔了过去。 野牛还在挣扎着,但是刚利人的长矛,已从野牛的颈上,刺了进去。令得木兰花和高翔两人感到惊讶的是,他们刺杀野牛的部位,在西班牙斗牛士剌死斗牛的部位是完全一样的,那头野牛发出了一下嗥叫声,在地上滚了一滚,就不再动弹了。 那一小队刚利人,奔向前去,有两个土人拔出了牛腿上的毒箭,有一个人迅速地将中箭部份的牛皮,剥了下来,流出来的牛血,是紫褐色的。 高翔低声道:“兰花,他们用毒箭来打猎,难道他们能吃中毒而死的兽肉?” 木兰花道:“我看是有两个可能,其一是将猎到的动物血放清了之后,就不再含毒质了,其二是他们一定长期服食解药,是以对于他们惯常使用的那种毒药,早就有了免疫性。” 高翔点了点头,木兰花的解释,十分合理。 他又道:“我们现在怎么样?” 木兰花道:“他们人多,我们难以和他们正面为敌,我看先用麻醉枪对付他们,只留下其中一个,逼问他解药在什么地方?” 高翔听得木兰花那样说,已经举起了麻醉枪来,他和木兰花同时扳动枪机,那一小队刚利人一共是十二个,不到半分钟,便已有十一个倒在地上。 剩下的一个,呆呆地站在野牛的旁边,显然,他根本不知道刹那间发生了什么事情,而他也全然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。 木兰花沉声道:“他的手中还有毒箭,我绕到他身后去对付他,你在前面吸引他的注意力,千万小心,别给他使用毒箭的机会。” 高翔点了点头,木兰花身形向外,滚了开去,她滚到了十几码,身子俯伏着,迅速地向前,奔了出去,那土人仍然站着不动。 木兰花已到了他的后面,那刚利人好像已听到了些声音,因为他的身子震了一震,待向后转去。高翔一直在留意他的动静,一看到那样情形,他立时身子一挺而起,大叫了一声,他一叫,便立时身子一矮,就在那一刹间,“飕”地一声响,一支毒箭,在他的头顶,只有两三寸,掠了过去! 那刚利人才一向高翔射出一支箭,木兰花便已窜到了他的身后,那刚利人还未及转身,木兰花的五指,便抓住了他的后颈。 不论是西非洲的土人,还是在非热圈生活的爱斯基摩人,只要是人,生理构造总是一样的,木兰花五指用力捉住了他的后颈,姆指压在他颈旁的大动脉上,使他的血液不能到达头部。 在那样的情形下,被控制的人,就会感到全身发软,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来,那刚利族土人在平时,可能一个人可以搏击一头野豹,但是他却只有蛮力,而不懂得搏击的技巧,所以木兰花一出手,那刚利土人的双手,便软垂了下来。 高翔立时跳到了那刚利人的身前,伸手在刚利人的胸前,拍了一下,那刚利人向高翔望着,高翔在地上,拾起一支毒箭来,作状要向那土人刺去。 高翔自然不要去弄死那土人,他只是想看一看那土人对于毒箭的反应。那土人眼看看毒箭要刺到他的胸口,脸上一点反应也没有。 木兰花说道:“我说得不错,那种毒药,只对别人起作用,对刚利人是不起作用的,那一定是因为他们长期服食解药之故。” 高翔收回毒箭来,向他自己比了一比,然后,又做了一个仰头张口,喝下什么东西的手势,那刚利人眨了一眨眼,道:“奈比!” 高翔呆了一呆,苦笑道:“兰花,和他们全然言语不通,如何向他们逼问解药在什么地方。” 木兰花道:“你看他们的身上,那么简单,根本不可能带着解药,解叶一定是收藏在他们聚居的地方,我想,那种解毒的食物,它的名称叫作“奈比”!” 高翔又装着被毒箭刺中的样子,向后倒下去,然后,张大了口,叫道:“奈比!” 高翔向那土人伸出手来,土人摇着头,手臂向后指了指。木兰花突然松手后退,木兰花是想在松开手之后,声那土人带路的。 可是,木兰花才一松开了手,那土人突然向着高翔,疾扑了出来。高翔的身手何等灵活,虽然事出仓猝,但也不会被他扑中的。 高翔的身子突然向旁闪了开去,那土人一扑扑了个空,木兰花已扳动了麻醉枪的枪机,那土人身子陡地向前一冲,已跌倒在地上了。 高翔站直了身子,道:“兰花,你说得不错,我们要的东西叫“奈比”,我相信,只要到了他们的村落,才能得到它。” 木兰花皱着眉,叹了一声,道:“是不是能得到它,还很难说!” 高翔道:“不会吧,只要我们能到达刚利人的村落,王可敬和可丽都在,而且王可敬的地位像神一样,难道他们不肯帮忙?” 木兰花缓缓摇着头,道:“可丽是一个好女孩,她自然会帮我们的忙。但她却无能为力,而王可敬,高翔,我们应该将他当成敌人。” 高翔吸了一口气,没有出声。 木兰花又道:“我总觉得他到猎头人的禁地来,是另有目的的,要不然,他也不必派土人来攻击我们,安妮也不会中箭了。” 高翔犹豫了一下,道:“我们遭到刚利人的攻击,未必是王可敬主使的。” 木兰花苦笑了一下,道:“希望那样!” 他们的心情都十分沉重,他们也都知道,任由那十二个土人,昏倒在荒野中,并不是十分好的办法,是以他们收集了好几堆枯枝,在土人的周团,燃起了篝火,这样,可以防止猛兽接近,然后,他们才又继续向前走去。 一路上,他们又遇到了两队刚利人,但是木兰花和高翔都知道。“奈比”一定不在他们的身上,是以他们都未曾和这两队人正式接触。 他们不停地向前走着,已走过了他们救出王可敬的地方,再向前走去,沙立河分岔,成为两条河流,一条流向东北,一条流向西北。 在沙立河的分岔处,水面十分宽阔,在河中心,有一个林木茂盛的河洲,那河洲上,有“蓬蓬”的鼓声,传了出来。 木兰花在河边又看到了许多独木舟,她用望远镜向那河洲上望去,看到林木掩映之中,有很多火光,正在闪耀着。 高翔疑惑地道:“刚利人的村落,不会在河洲上吧?” “是在河洲上,”木兰花立即回答他,“那是聪明的做法,河洲上土地肥,出产的果实更肥大,同时,猛兽也不容易接近,来!” 木兰花说着,已经跳进了一艘独木舟,高翔跟着跳了下去,每一艘独木舟中,都有简陋的船桨在,他们一人拿起了一柄桨,用力向前划去。 河水相当湍急,他们两人,要十分小心,才能使独木舟不顺河漂下去,他们都弯低着身子,因为在河中心的时候,如果被刚利人发现了,是很难躲得过毒箭去的。 当他们渐渐接近河洲的时候,从河洲上传来的鼓声,听得更是清楚,鼓声听来很热烈,像是刚利族人,正在举行什么庆典。 木兰花举手抹了抹汗,道:“看来刚利人正在进行集会,在对王可敬致敬,那是我们的好运气,希望不会遇到他们的守卫人!” 木兰花只不过略松了松手,独木舟便立时横了过来。越是近河洲,水流越急,木兰花忙又连划了几桨,才纠正了方向。 独木舟渐渐接近河洲了,当高翔已可以伸桨勾住河滩上的灌木时,木兰花低声道:“小心,别吵醒了在睡觉的鳄鱼!” 高翔放眼望去,河滩上爬满了鳄鱼,几乎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,那些鳄鱼,都伏着不动,高翔忙道:“你先跳上岸去。” 木兰花站了起来,轻轻一跃,便落在岸上。 她刚好落在两条鳄鱼之间,高翔也慢慢站起身来,他手中的船桨,仍钩住了一簇灌木,他也涌身一跳,落在一条足有十尺长的鳄鱼之旁。 那鳄鱼像已经有点觉察了,摆了摆粗大的尾。高翔连忙拣着河滩上空隙的地方,向前走去,他和木兰花两人,迅速地离开了河滩。 离河滩不远处就是森林,当他们来到了森林边缘时,闪耀的火把,已看得更清楚了,好像有很多人,持着火把在跳舞。 不但有鼓声,而且还不断的整齐的呼叫声,传了出来口高翔和木兰花两人,不由自主,握住了手,他们已来到了凶猛的刚利人聚居的村落了,不论他们的胆子多么大,也不论他们的生活中,是如何充满了惊险,他们的心中,总有几分紧张。 他们一直向前走着,那河洲十分大,全是茂密的树木,他们走出了约有半哩,才看到了森林中的一大片空旷的地方。 那一大片空地,看来是刚利人在森林之中,不知经过了多少努力,开辟出来的,因为在空地上,还可以看到许多凸出在平地上约莫半尺许的树头。 那空地上全是刚利族人,看来刚利人的人数,比毕卡族来得多,放眼望去,足有一千多人,在空地的尽头处,则是一长条一长条的房屋。 那种房屋的形色很特别,每一条房屋,有接近两百尺长,在土墙上,有许多门,看来刚利土人过的是集体社会的生活,是以他们的房屋,也连在一起。 空地上的那些刚利人,大部份都伏在地上,约有两三百人,挂着毒箭,持着长矛,随着鼓声,在叫着,跳跃着,他们的身上都披着各种兽皮。 从那在跳舞的三两百人强壮的体格看来,他们一定是刚利族的战士,在屋子之前,竖着三根高达两丈的图腾,图腾之下,两个大树头上,坐着王可敬和王可丽,在他们的身边,插着许多火把,是以他们两人脸上的神情,可以看得十分清楚。 王可丽好奇地望着那些土人,她脸上多少有一些惊扰和忧虑的神色,但是王可敬却洋洋得意,看来他正十分满足于现在的地位。 木兰花和高翔互望了一眼,高翔道:“我们怎么下手?那种解药在哪里?” 木兰花道:“向土人逼问是没有用的,我们根本无法用手势来表达我们的意思,我看最好的办法,是制住了王可敬。” 高翔道:“那我们就得先绕到屋后去。” 木兰花点着头,他们正想行动时,突然问,鼓声停了下来。鼓声一停,木兰花和高翔两人,知道一定有一些什么事要发生了。 在鼓声停止之后,骤然在空地上,聚集着那么多人,但是却静得一点人声也没有,只见从第一列长屋子的正中一扇门中,走出两行人来,那两行人看来更是精壮,他们的手中,都执着长矛,每一边是八个人,一共十六个人,走了出来。 在那十六人之后,是一个披着豹皮的老者,那老头的胸前,挂着一串缩小了的人头,是二十个左右,在他走动的时候,人头就幌动着。 从那老者的那种装扮看来,他好像是刚利族的酋长。 而在他的手中,则捧着一只木头雕成的罐子。 那木罐大约有一尺高,直径是半尺,上面刻着很多花,还涂着各种鲜艳的颜色,从它的制作,和酋长捧着它时的那种郑而重之的神情看来,那木罐中,一定盛载着什么重要的东西。 那十六人和酋长,走了出来,来到了王可露和王可敬两人的面前,酋长揭开了那木罐的盖子来,木兰花和高翔看不到木罐中是什么,但是他们都可以看到,在酋长的脸上,立时现出了一种十分虔诚的神色来,他叫了一声,有两个土人立时拿着杯子,走近了他。 那两个土人手中的杯子,是半枚硬果的壳,容量很少,大约不会超过二十CC。酋长慢慢地将手中的木罐,倾侧着,倒出了一种碧绿色的,浓稠的液体来。 那种液体,像是蜜糖一样稠,慢慢向下流着,从木罐中,流进了杯子中,等到杯子满了,酋长便立时停止,那两个土人,端着杯子,来到了王可敬和王可丽两人的面前,就在那时,只听得所有的土人,突然发出了一下高呼:“奈比!”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,立时互望了一眼! 奈比!那木罐中那绿色的液体,就是他们所要取到手的东西!他们已经看到了那东西,可是他们却没有法子将之取到手。 木兰花彷佛看穿了高翔心中的焦急一样,她用十分安详的声音道:“我们看下去,别乱来。” 王可敬和王可丽两人,都接过了那杯子。 这时,所有的土人,又全都静了下来。 王可丽皱着眉,好像杯中的那液体,有着十分难闻的气味,她问道:“哥哥,那是什么东西?他要我们喝这东西下去?” “自然是!”王可敬立时回答。 “那究竟是什么?”王可丽又问。 木兰花和高翔,离王可丽大约有二十码,由于所有的土人,都一声也不出,是以两人可以清楚地听到王可丽的讲话声。 王可敬望着手中的杯子,道:“我也不知道那是他们用什么东西制成的,我只知道这种绿色有酒味的液体,他们称之为“奈比”,那是一种极有效力的解毒剂,刚利人本身,不怕他们自己的毒剂,便是他们经常服食这种解毒剂的原故。” 王可丽犹豫着道:“他们会用毒箭射我们?” 王可敬笑了起来,道:“当然不会,但如果我们要长期在这里生活的话,就不能不小心提防,你放心,吃了它,不会有害的。” 王可丽的神色更忧郁,她喝了一口“奈比”,扁了扁嘴,显然那东西的味道不好,她又问道:“哥哥,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长住?” 王可敬将“奈比”一饮而尽,他得意地笑了起来,道:“可丽,我计划在三个月之后,我就可以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了!” 王可丽陡地吃了一惊,她的手抖了一抖,几乎将杯中的“奈比”一起抖了出来,她道:“那怎么会?寄哥,你怎么会变成世界上最有钱的人?” 王可敬微笑着,道:“你不会明白的,但是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,可丽,当我们再回到文明社会时,我甚至可以要求一些国家,让一大幅土地给我,建立我自己的王国,而你,就是公主了。” 王可丽笑了起来,她笑得十分纯真,显然是她不相信王可敬的话,所以,才会发出那样的笑容来的。她道:“哥哥,你老是喜欢梦想!” 高翔听到这里,回头向木兰花望了一眼,因为他根本不明白王可敬那样说,是什么意思。然而,那却证明木兰花的推测是正确的。 木兰花曾不止一次说,王可敬冒着生命危险到这里来,不单是为了探险,而是另有目的的,看来那是再确实也没有的了。 然而,王可敬的目的是什么呢? 他会在猎头人的禁区中得到什么?大量的天然钻石?天然的冲积金?就算是,那也只不过使他成为最有钱的人,又有什么办法,使他有权可以要求某些国家,割让国上给他? 高翔虽然没有出声,但是他向木兰花望上一眼,也等于是在将心中的疑问,在问木兰花了。看木兰花的神情,好像已知道王可敬是什么意思一样,但是她却没有回答高翔,只是低声道:“看那酋长,将奈比送回那屋子去了!” 高翔心中虽然充满了疑惑,但是弄明白“奈比”储放的地点,自然比弄明白王可敬真正的目的重要得多。 是以他立时转过头,向前看去,只见王可敬和王可丽,都已喝完了“奈比”,酋长捧着木罐,仍然跟在那十六名战士之后,回到了那屋子中。 那十六名战士,在酋长空手出来之后,便分站在屋门口的两边,看来他们的任务,就是守卫着“奈比”,不让人去随便取饮。 木兰花拉了拉高翔,低声道:“我们绕到屋后,可以不费什么劲,就将“奈比”偷到手,先回到毕卡族人那里,救安妮要紧。” 高翔听出木兰花的话中有因,他忙道:“还有什么事?” “我要来阻止王可敬行事!” “他准备做什么?”高翔忙问。 但是木兰花却没有回答,只是道:“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,我们的行动要小心些,一给刚利族人发现,那就很糟糕了!” 高翔的心中虽然疑惑,但是他也探知木兰花的脾气,一件事,若是还未到说的时候,就算再追问下去,她也不会说的。 所以高翔根本不再问,他和木兰花两人,先悄悄地后退,然后,绕着半圈,在森林中走着,不一会,已经来到了那几列屋子的后面。 那时,鼓声和呼叫声,简直震耳欲聋,土人不是在跳跃着,就是拍着手,在发出一阵阵呼叫声,也不知他们在叫些什么。 屋后面一个人也没有,看来所有的土人,都集中在屋前的空地上了,木兰花和高翔两人,迅速地来到了第一列长屋之后。 屋后的墙上,全是两尺见方的一个个小窗口,他们来到了正中的那个窗口,踮起了脚,从窗口中,向屋内望了进去。 那是一间小小的房间,房间正中,是一张木桌,那木罐就放在木桌之上。他们从窗口中望进去,可以看到外面空地上的情形。 他们也可以看到那十六个守卫的背影。 守卫虽然未曾参加跳舞的行列,但是他们也随着鼓声的节奏,在震动着他们手中的长矛,看来他们根本未曾注意屋中的情形。 高翔身子一纵,便已从窗子中,钻了进去。 他捧起了木罐,向木兰花望了一眼,木兰花立时向他召了召手,高翔来到了窗前,木兰花接过了木罐,高翔又翻了出来。 木兰花打开了木罐,她闻到了一股辛辣的刺鼻酒味,她先叫高翔喝了两口,她自己也喝了两口,那东西的味道,着实不敢恭维。 然后,木兰花取下了挂在皮带上的一只玻璃瓶,将“奈比”注进玻璃瓶中,那玻璃瓶的容量,是一百二十CC,她又将木罐交给了高翔。 这时,高翔和木兰花两人,体内似乎都有一种异样的热辣辣之感,那种感觉,和吞下了两口烈酒是一样的,可是他们又没有醉意。 高翔很快又翻了窗子出来,那只木罐,已被他放回原来的地方了。他们迅速后退,过了森林之后,他们奔走得更快。 他们小心翼翼,经过了满是鳄鱼的河滩,解开了停在岸边的独木舟,用力划着,一直到船又靠了河岸,他们才松了一口气。 他们以急行军的速度走回去,因为他们不知道安妮究竟怎样了,时间有着重大的作用,他们的每一分钟,都可能对安妮的生命有影响! 他们没有再遇到刚利族的巡逻队,他们尽可能靠着河边走着,等到他们可以看到森林时,已经是天色将要亮的时候了。 他们足足一夜未停地在步行着,可是奇怪的是,他们竟不觉得疲倦,看来,他们喝下的“奈比”不但可以解毒,而且还有奇妙的振奋精神的作用。 进了森林之后,他们的心更急,终于,他们已经来到毕卡族人的村落了,他们可以看到毕卡族人的房子之际,就感到不十分对头。 因为实在太静了。 天已亮了,在那么多人聚居的村落中,是不应该那么静的,高翔和木兰花两人,急急地加快了脚步,他们看到,所有的毕卡人,都伏在地上。 在一个一望便知,是临时搭成的草棚之下,毕卡族的巫师,正用一条虎尾,蘸着水,在缓缓地洒着,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,像傻瓜似地站着。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,一看到了那样情形,只觉得双腿发软,几乎跌倒在地,高翔大叫了一声,道:“秀珍,安妮怎么了?” 高翔的呼叫声划破了寂静,每一个人都抬头向他和木兰花望来,穆秀珍一回头,看到了他们,就“哇”地一声,哭了起来。 看到了那样的情形,木兰花和高翔两人,已然觉得事情十分不妙,所以高翔才会立时出声惊呼的,再给穆秀珍一哭,他们两人只觉得心直向下沉。 穆秀珍一面哭着,一面向他们奔了过来,奔到了他们的面前,她已然连话也讲不出来了,木兰花也不去问她,一手推开了她,就向前奔去。 等到木兰花奔了开去,穆秀珍才叫道:“安妮……死了!” 高翔握住了穆秀珍的手,只觉得心中像是被甚么东西堵住了一样,他连忙拉着穆秀珍,也向前奔了出去。 到他奔到草棚旁边的时候,他看到安妮躺在一个草织成的垫子之上,闭着眼,看来像是很安详,木兰花正将耳朵贴在她的胸前听着。 高翔双手,紧捏着拳,手心之中直冒汗。 木兰花停了几秒钟,抬起头来,翻开了安妮的眼皮,她转过头来,大喝一声,道:“秀珍,哭什么,快来进行心脏按摩!” 穆秀珍呆了一呆,连忙蹲下身子来,在安妮的胸前按揉着,她道:“兰花姐,安妮……没有死?” 木兰花道:“我想没有,她的心脏,几乎停止了跳动,那是因为心脏麻痹而引起的休克现象,只要她的血液还在循环,还可以再救。” 木兰花一面说,一面急速地解开了腰际的玻璃瓶来,站在一旁的酋长和巫师,一看到了那玻璃瓶,便发出了一下惊呼。 显然他们也认出了瓶中的是什么东西,酋长立时转过身去,拍着手,大声呼叫着,土人也纷纷站了起来,发出同样的呼叫声。 在震耳欲聋的呼叫声中,木兰花已捏开了安妮的口,将瓶中的“奈比”,倒进安妮的口中,然后,她托起了安妮的头,使安妮容易吞下“奈比”。 木兰花不断地将“奈比”倒进安妮的口中,足足倒了半瓶,穆秀珍仍然不断地在心脏部位,进行按摩,突然间,穆秀珍叫了起来,道:“她的心跳了,她的心在跳动了!” “继续按摩!”木兰花说着。 她站起身来,豆大的汗珠,自她的额上,滚滚流下。 因此可见,她刚才心中,不是不紧张,但是,她却有足够的冷静,来判断安妮是真的死了,还是心脏麻痹而形成的“休克”现象。 安妮的心跳,开始时还是很缓慢的,但是渐渐地在加快,在恢复正常,穆秀珍一面笑着,可是一面仍然在流着眼泪。 她不断地在叫着,她的叫声,混和在土人的呼叫声中,木兰花则不断察看着安妮的瞳孔,她又将她慢慢地放了下来。 木兰花道:“行了,她的心跳已恢复了正常,我看她会醒过来的了,毕卡族的酋长,甚至一见“奈比”,便已欢呼了起来!” 高翔和云四风两人,也大大松了一口气。 太阳渐渐地在向空中移动,所有的人仍然围着安妮。 等到太阳到正中的时候,只有草棚下是一片阴影,安妮已慢慢睁开了眼来。 穆秀珍一看到安妮睁开了眼,就叫了起来:“安妮!” 高翔,木兰花,云四风三人,也一齐俯下身去,注视着安妮。他们已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,在等待着安妮苏醒过来。 现在,安妮终于睁开了眼来! 安妮在才一睁开眼来时,在她的眼中,一片迷惘的神色,她眨着眼,又过了片刻,才用微弱,的声音问道:“我!已死了么?” 穆秀珍一面笑着,一面泪水又疾涌而出,她紧紧握住了安妮的手,道:“傻安妮,你如果死了,如何还能和我们讲话?” 安妮的神态,看来十分疲倦,在她疲倦的脸上,勉强现出了一个笑容来,她缓慢地道:“我不是中了刚利人的毒箭,怎么会不死?” 穆秀珍的话,像是连珠炮一样,快得出奇,她又道:“你要谢谢兰花姐和高翔,他们到刚利族人的村落中,偷来了解药!” 安妮缓缓地转过头,望向木兰花和高翔,在她的眼中,充满了感激的神色,她喃喃地道:“我要感谢你们的事太多了。” 木兰花轻轻抚摸着安妮的额角,她发现安妮的额上是清凉的,“奈比”真有着不可思议的功效,安妮竟连体温也恢复正常了。 木兰花问道:“安妮你还觉得甚么不舒服?” 安妮摇着头,道:“没有甚么,我只是觉得很疲倦,和……左腿被箭射中的地方……很痛,我从来也没有……那样痛过。” 木兰花直起身子,她和穆秀珍两人,立时互望了一眼,穆秀珍立时伸手向安妮中箭的地方按去。 她的手指才一按下去,安妮“唉耶”一声,左腿便自然而然地缩了一缩,木兰花在那一刹那问,发出了一下惊呼声来。 木兰花的那一下惊呼声,将所有的人,都吓了一跳。 因为木兰花是一个头脑极其冷静的人,她极少发出那样的呼叫声,而如果有甚么事,能令得她也不由自主惊呼起来的,那自然是非同小可的大事了! 一时间,几个人的目光全集中在她的身上。 但是木兰花却只是望着安妮,她的目光,十分锐利,她沉声叫道:“安妮!” 安妮也知道有甚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,她也望着木兰花,道:“兰花姐,甚么事?” 木兰花的声音竟是沉缓,但是也极之严肃,含有不可抗拒的命令意味,她一字一顿地道:“安妮,站起来。” 听得木兰花忽然命令安妮站起来,高翔,云四风和穆秀珍三人,心头狂跳了起来,他们这时,也有点知道将会有甚么事发生了! 全然未知的只有安妮一个人,她听得木兰花那么严肃的声音,叫她站起来,她不禁吓得呆了一呆,随即她转头四望。 木兰花问道:“你在找甚么?” “我……我的拐杖。”安妮回答。 “别用你的拐杖,”木兰花提高了声音:“用你自己的双腿,站起来。” 安妮又是一呆,她道:“可是,兰花姐,我的双腿——” 她只讲到这里,木兰花已陡地打断了她的话头,道:“你看看你的左腿,秀珍按你伤口的时候,你的左腿能够迅速地避开去,你的双腿能够受你神经中枢的控制而活动,为甚么你不用自己的双腿站起来?” 安妮向自己的双腿看了一眼。 她的左腿,因为刚才穆秀珍用手指按向她中箭的地方,使她感到了剧痛,而避了开去,正竖起,搁在草垫上。安妮呆了稍短的时间,她脸上便现出了极受激动的神情来,她双手在草垫上按着,缩起了双腿,然后,安妮,她站了起来,用她自己的双腿,站了起来! 安妮的嘴唇颤抖着,看来她像是想说些甚么,可是她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,她站得很不稳,身子摇摆着,可是她却是站着,用她的双腿站着! 在空地上的毕卡族人,在安妮一醒来之后,就欢呼着散了开去,只有巫师和酋长还在,自然,毕卡人是不知道安妮用她自己的双腿站立,有甚么出奇的。 但是,木兰花等四人却知道那有非凡的意义! 安妮是一个残废,造成她残废的原因,是由于小儿麻痹症,小儿麻痹症造成残废的原因是脊髓发炎之后硬化,令得神经中枢不能指挥身体的某些部份而来的。安妮的双腿,本来可以说是没有甚么知觉的,但这时,她却能用她自己的腿,站直了自己身子。 穆秀珍是最喜欢讲话的人,但是当她看到了这等情形时,她也只是张大了口,兴奋,激动,高兴,那种情绪,堵塞了她的喉咙,以致她一个字也讲不出来。 最先出声的,还是安妮自己。 她用异样的声调,叫了出来,道:“我能自己站立了?” 她一面叫着,一面挥舞着双手,她本来就站得不稳,手臂一挥舞,身子向前一倾,便向前跌了下来,穆秀珍连忙窜过去,将她扶住。 安妮伏在穆秀珍的肩头上,泪水不由自主,自她的眼中涌了出来,她不断地道:“秀珍姐,我能站立了,我在做梦,是不是?我不知多少次做梦,我能够用我自己的脚来走路,现在我一定在做梦,一定是。” 穆秀珍扶住了安妮,安妮慢慢地跨出脚去,走了一步,然后,又走了一步,她的双手,紧抓住穆秀珍的手臂,不肯放松。 虽然她由穆秀珍扶着,但是她的的确确,是自己在走! 高翔站在木兰花的身边,他的视线,一直停在安妮的身上,他喃喃地道:“这是不可能的,兰花,你相信那是事实么?” 木兰花也望定了安妮,道:“那是事实。” 云四风双眉紧蹙着,道:“那样说来,刚利人的那种解毒剂,对于小儿麻痹症形成的残废,有神奇不可思议的疗效?” 木兰花道:“有可能,也有可能是那种毒药的功效,也有可能是她连续发高热的结果,小儿麻痹症霍然而愈的例子并不少,有时甚至凭信心也可以克服残废,著名的美国总统罗斯福,便有一本着作详细描述他如何克服小儿麻痹的经过。” 高翔吁了一口气,道:“兰花,我们到猎头人的禁地来,想不到竟有了那样的收获,你看,秀珍已放开了她,她自己在走着!” 穆秀珍已放开了安妮,安妮站着,她望向穆秀珍,像是要穆秀珍再去扶她,但是穆秀珍步向后,退开了几步。 安妮慢慢向前走着,她双臂放开着,平衡着她的身子,她的情形,就像是刚刚开始学步的声儿一样,但是,她终于走出了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步! 接着,她的身子摇摆着,跌倒在地。 但是她立刻撑起了身子来,又向前走了一步。 木兰花扬声叫道:“好了,安妮,你应该休息了!” 安妮转过头来,道:“兰花姐,让我再走几步,我从来也没有用我自己的双腿走过路,谢谢你,让我再多走几步!” 木兰花的双眼之中,也不禁有点润湿,她没有再说甚么,只是点了点头,然后,向穆秀珍招了招手,穆秀珍奔了过来。 木兰花道:“秀珍,你在这里,陪着安妮,带她练习走路,我和高翔,还要去找王可敬,我要阻止他做一件事。” 穆秀珍本来,是最喜欢参加一切行动的,但这一次,木兰花要她留在这里,陪安妮练习走路,穆秀珍却毫不犹疑,一口答应! 云四风惊讶道:“王可敬他想做甚么?” 木兰花道:“我相信,在刚利族人的禁地之中,有一座蕴藏极甚丰富的铀矿,其中有些矿石,甚至就在露天的情形之下!” 高翔和云四风两人,陡地吃了一惊。穆秀珍则早已奔回到了安妮的身边,是以未曾听到木兰花的话。 高翔立时想起了王可敬和王可丽两人的对话,王可敬说他不但会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,而且,有的国家,还会将大幅土地让给他,由他去建立王国! 高翔当时实在想不通是甚么原因,但现在,他明白了,只有手中掌握着一个蕴藏丰富的秘密铀矿的人,才能够那样。 铀是原子武器必不可缺少的原料,而世界上需要原子武器的国家实在太多了,只要有铀供给,几乎是甚么条件都可以答应的。 高翔还没有再问,云四风已经道:“铀矿?兰花姐,你怎么知道?” 木兰花道:“我曾经提及过多年前的那位探险家,他死在土人手中,但是他的着作,随着他的尸体被发现,并且出版了的。” “是啊,你说过。”高翔说。 “在那位探险家的记载中。”木兰花说:“曾提到刚利人活动的地区之中,有一处是神的居住地谁也不能接近,如果一接近,那人在几天之后,就会全身起水泡,接着,慢慢溃烂而死,那种情形,正是受了放射性元素影响,吸收了过量放射量的结果了。” 高翔说道:“王可敬一定也读过那本书。” “自然是,而他现在的计划,一定是逼刚利人去采集铀矿石,他那样做,不但会使所有的刚利人都死于辐射,而且他如果成功了,想想看,世界上会发生甚么样的混乱?”木兰花顿了一顿,“所以,我们一定要去禁止他做那样的事。” 云四风皱着眉,道:“但是,刚利人现在受他的指挥,而且,他自己难道难道就不怕辐射么?” “他是有备而来的,我想,他一定带了探测仪器,和防止辐射的衣服,他自己是不碍事的,他会用特制的铅箱,载着样本,到处去兜售,他真不难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。” 高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道:“太可怕了!” 木兰花道:“我们休息一会,高翔,对付王可敬,比对付刚利土人要难得多了!” 云四风立即道:“所以,我们应该一起去!” 木兰花摇头道:“不,人多了反而没有用。” 木兰花说着,已向毕卡族的酋长,走了过去,做着手势,表示她要休息,酋长点着头,忙将木兰花带到了一间茅屋中。 高翔则被带到另一间茅屋,茅屋中很干净,铺着厚厚的草垫,高翔几乎在躺下来之后三分钟内,就已经沉睡了过去的。 高翔足足睡了十七八个小时,当他醒来的时候,已经是上午了,他甚至弄不清自己,究竟睡了多久,他揉着眼睛,走出了茅屋。 他看到穆秀珍和安妮,正在跟着几个毕卡族的女人学跳舞,安妮已经和常人差不多了!高翔大叫了一声,安妮立时向高翔走了过来。 她走到了高翔的身前,站直了身子,她又高又瘦,站直身子之后,和高翔相比,只不过差一个头,她笑着,道:“高翔哥哥,我好像突然间长大了很多?” 高翔握着她的手,摇着,分享着她的高兴。 木兰花的声音,自车子旁传过来,叫道:“高翔,我们孩出发了,你快过来,我们一起准备一下,看有甚么要带的?” 高翔握着安妮的手,一起向车子走了过去。 木兰花道:“我们不驾车前去,所以一定要拣最有用的东西携带。” 高翔和木兰花商量着,安妮帮着他们。 半小时之后,高翔和木兰花已沿着沙立河,向沙立河的上游走去,他们已经走过一次,这一次更可以知道什么地方有危险,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。 傍晚时分,他们已走出了森林。 他们在森林的边缘,吃了些食物,然后,继续向前走,当他们进入了刚利人的活动范围之后,他们便将麻醉枪握在手中。 因为刚利族土人的动作灵敏,随时可能出现,他们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应变,才不致吃亏! 可是,他们一直向前走着,情形却和上次,大不相同。上次,他们一连碰到了好几队刚利族人的狩猎队,但这次,却一个刚利人也没有遇到。 一直当他们来到了将近那个河道分岔处,他们才看到一长列火把,在向前移动着,木兰花忙举起了望远镜,向前看去。 她看到至少有五百名刚利人,全是精壮的汉子,排成了几行,在向前走着,走在最前面的是王可敬和王可丽,王可丽骑着一头象。 另外还有几头象,背负着许多东西。 刚利人的酋长也在,他跟在王可敬的后面。 四五百人一起在向前走着,但是却十分沉静,一点声音也没有,而且,几乎毫无例外地,每一个刚利人,都低着他们的头。 那行列,使人想起是走向死亡地狱的行列! 木兰花将望远镜递给了高翔,高翔看了片刻,道:“那一定是王可敬逼着刚利人到那铀矿去了,看来刚利人好像不愿意去!” 木兰花道:“是的,那是刚利人世世代代不敢接近的地方,王可敬一定用过高压手段,说不定他曾屠杀过刚利族人!” 高翔道:“我们跟过去看看。” 木兰花点头道:“但是要记得,我们千万不能接近那铀矿,那是十分犯险的事。” 高翔道:“自然!” 他们两人,迅速地赶向前去,不一会,他们已经尾随在那队刚利人之后,和最后的一个刚利人,相距不过五六码左右。 当他们接近刚利人的队伍之际,他们更可以感到整个队伍中的那种紧张的气氛,像是有一副极其沉重的重担,压在每一个土人的心头! 看来,土人是在竭力忍耐着。 但是土人的忍耐,可以维持到什么时候?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都不出声,他们只是悄悄地跟在土人队伍的后面,队伍在一直向前前进着,直到走到天快亮了,队伍才停了下来。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,忙离开了队伍一些,藉着灌木丛的掩遮,向前走去,他们听得王可敬在大声咆哮着,像是在逼刚利人再向前去。 当木兰花和高翔两人,爬上了一个小山岗时,他们可以看到,前面的景色,十分荒凉,除了间或有一两簇野草之外,几乎什么植物都没有。倒是一堆一堆,各种野兽的白骨,触目皆是,王可敬和王可丽两人,都已穿上了橡皮的防止辐射衣。 木兰花用望远镜向前看去,她还看不到那铀矿是在什么地方,但是可想而知,由这里再向前去的话,一定已是危险区域了! 如果不是那样,土人不会停下来,王可敬和他的妹妹,也不会穿上防止辐射的橡皮衣了。这时,刚利酋长也在大声叫嚷着。 木兰花猜测,王可敬已经前去单独观察过,这时,他带了那么多刚利人去,一定是准备开采,他不顾刚利人的死活,替他开采了矿石之后,他可以慢慢来搬运,那时,刚利酋长的大声叫嚷,自然一定是和王可敬在争论,看来,王可敬已学会了简单的刚利土语。 王可敬和王可丽两人,虽然已穿上了橡皮衣,但是却还未曾戴上头盔,王可敬看来怒不可遏,他突然扬着手中的手枪,怪叫了一声。 随着他的一声怪叫,便是“砰”地一下枪声。 那一下枪声,在旷野地中听来,格外惊人。 枪声一响!那酋长黝黑的胸膛中,便涌出了一缕鲜血来,那酋长低头向自己的胸口看着,然后,他的身子一侧,倒了下去。 王可敬扬着手枪,大声叫嚷着。 在他的叫嚷声中,夹杂着王可丽的声音,王可丽道:“哥哥,别再杀人了,你已经杀了许多人,求求你,别再杀人了!” 王可敬大叱道:“住口,你知道什么!我昨天去看过,铀矿石就在一些大石下面,只要他们搬开那些大石,整个铀矿,就是露天的!” 王可丽的声音很激动,道:“可是,他们却全要死!” 王可敬哈哈大笑了起来,道:“让他们去死好了,他们这种人,怎可以算是人?还不是和野兽差不多,让他们绝种,有什么关系?” 高翔听到这里,忍不住骂了一句,道:“简直是禽兽!” 木兰花道:“看情形,刚利土人不会听他的话,他再杀人也没有用,我们得设法将可丽救出来,她是一个好女孩!” 高翔道:“我们用麻醉针射王可敬?” 木兰花为难地摇了摇头,道:“我看不行,王可敬一倒,土人不知会有什么反应,他们可能拔脚而逃,也可能迁怒于可丽,那会使我们来不及拯救她。” 木兰花和高翔在说话间,王可敬又向刚利土人呼喝了起来,他显然是要刚利族人,继续向前走,但是刚利人的双腿,像是钉在地上一样,再也不肯移动一下。 枪声在突然之间,又响了起来,接连五下,又是五个刚利人,倒了下去,高翔实在忍不住了,道:“兰花,我不能再看他进行那种毫无人性的屠杀了!” 木兰花也举起了枪来,可是就在这时,变故却突然发生了,只见王可丽突然从象背之上,扑了下来,向王可敬扑去。 王可敬显然料不到他的妹妹会那样对付他,王可丽的身上穿着橡皮衣,很是沉重,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,令得他跌倒在地。 王可丽用力去夺王可敬手中的枪,她同时尖叫着,道:“你不能再杀人,哥哥,你不能再杀人了,把枪给我,别害他们!” 王可敬怒道:“你快滚!” 可是王可丽仍然握住了王可敬的手不放,木兰花已经伏着身子,向前窜了出去。可是,却已经迟了,只听得又是一下枪响,王可丽的身子,立时向外翻来。